送礼(无非就是想让她再度就范罢...)(1 / 2)

宫阙有贪欢 荔箫 7009 字 3个月前

苏曜第三日再来的时候, 比前两日更悄无声息。顾燕时穿梭于花园之间,忙于修剪花枝,好半晌没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

直至她修到了离石案不远的一盆盆栽, 余光冷不丁地睃到人影,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才发现他坐在那里。

见她看过来,苏曜微微颔首“母妃。”

阿狸在他膝头盘成了一个团, 眯着眼睛正打呼噜。

顾燕时哑了哑“陛下何时来的”

他说“有一会儿了。”

“也不说一声”

“随处走走而已。”他抿笑,“母妃自便。”

随处走走而已,又是这句话。

她其实很想说, 既是随处走走, 就不要日日都走到她这里来呀

但话到了嘴边, 她却忍住了。

左右他这两日都只是来坐着而已,并未搅扰她, 更不曾欺负她。

那就由着他吧。

他现下身子还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她也不想做得太绝,非赶他走。

是以顾燕时便又自顾忙了起来,任由他在那里坐着,没再多理会他。

转眼间, 日头高照,到了晌午。顾燕时望一望天色,放下手里的花剪,吩咐路空“我饿了,去传膳吧。”

语毕她就转身走向房门, 走到一半才发现苏曜还在呢。

他依旧坐在石凳上,见她经过, 视线才抬起来。前两日他都不曾留过这样久,顾燕时抿一抿唇“陛下怎的还在可有事么”

“无事。”他一指膝头,“它睡得好香。”

顾燕时垂眸,方才盘成团的阿狸现下已经仰过来,睡得四仰八叉。他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抚过它的肚皮,它前爪一抻,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却还不醒。

苏曜一哂“母妃去用膳吧。”

顾燕时短暂地矛盾了一瞬,终是没法心安理得地将他晾在外面。她咬咬牙,上前将阿狸抱起,心下挣扎了几番,启唇问他“陛下一道用些”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尽量平静地回视,不让自己慌张。

苏曜凝视她须臾,笑了声“好。”

她点点头,转身先行进了屋。阿狸睡得正迷糊,她将它放到床上摸了摸,它蔫耷耷地歪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继续睡了。

顾燕时转过身,宫人们正忙忙碌碌地布膳,苏曜暂且坐到了茶榻上去等。榻桌上扣着本书,是她闲来无事读着玩的,被他拿起,信手翻了起来。

他静默翻书的样子十分优雅,晌午的阳光从他背后的窗纸里映进来,勾勒出他的轮廓与眉眼,氤氲开满室的恬淡安详。

所谓岁月静好,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顾燕时望着他怔了一瞬,旋即狠狠摇头,摒开这可笑的念头。

他正好看过来,见她摇头,一愣“怎么了”

“没事。”顾燕时抿唇,见宫人已将午膳布好,就坐去了桌边。

苏曜放下书,离席起身,也去膳桌旁落座。等她先执箸夹了一筷子菜,他才拿起筷子。

他的目光落在一碟翠绿上,凝视半晌,夹出一根“这是母妃种的”

“不是。”顾燕时摇头,“我种的那些还没长成,但旧宫里这样的野菜很多,我吃着喜欢,宫人们就常采些回来。”

“哦。”他点点头,遂将那根菜送进口中。

这菜口感清脆,兼以一种独特的浅淡的香气,吃起来很别致。

苏曜笑笑,又夹了一筷,顾燕时看看他“好吃吗”

“嗯。”

他应得简短,一个字之后就归于安静。

顾燕时很快就觉得,这样的安静太安静了。

同样的安静放在上午还好,因为那时她手里正忙着,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原也顾不上与谁多说什么。

可现下他们坐得这样近,谁也不开口,气氛就变得尴尬极了。

顾燕时于是一边嚼着口中的虾仁,一边搜肠刮肚地思量该说点什么。等虾仁咽下去,她就开了口“陛下会在旧宫待多久”

“说不好。”苏曜端起汤盏,抿了口汤,“朕要养伤,还有些事尚未查明。”

“哦”她点点头,“那”

她不知还能再说点什么了,露出为难之色。

苏曜捕捉到这份为难,眼帘低下去,笑了声“母妃这么盼着朕早点回宫么”

“啊”顾燕时一愣,旋即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忙道,“我没有。”

他笑而不言,复又喝了口汤。

不知道为什么,顾燕时觉得他这副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好似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她哑了哑“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你不要这样多心。那个”她莫名地有点慌,迫切地想证明自己并不盼着他走,“要不明天,我带你去别处看一看我的院子就这么大,你日日过来也很无趣的,对不对”

没有啊,很有趣。

苏曜想这样说,却因她小心呢喃的语调忍了回去。他看看她,她又是那副小鹌鹑的模样,小脸紧紧绷着,忐忑不安地等他的反应。

他只好点头“好,朕听母妃安排。”

顾燕时暗暗松了口气,觉得这人养病的时候还挺好哄的。

顺着这个话题,后面便不再冷场。她回想旧宫里景致较好的地方,如数家珍般的一一讲给他听,诚挚地期待这其中能有他想去的地方。

她讲得认真,苏曜听得也出神,越听他就越清楚,她是真的喜欢旧宫的。

她在这里如鱼得水,衣食无缺又少了规矩的束缚,和宫人们相处也得宜。

最重要的,是少了一个他。

苏曜暗自撇嘴,心里多少有些不忿。

是以在她终于滔滔不绝地讲完,水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想等他挑地方的时候,他抬了下眼皮“母妃来安京几个月,都没出宫走走”

“出宫”顾燕时一愣,“我不好出去呀。”

“哦。”他气定神闲地颔了颔下颌,“那明日不妨出宫走走吧。正值秋收,会有集市,母妃或许还能买些菜籽回来,来年种到菜园里。”

能出宫,能逛集,还能买菜籽

顾燕时一下子动了心,眼睛都亮起来“那好呀”

他勾唇而笑“那明日清晨,朕来接母妃。”顿了顿,又道,“天寒了,母妃穿暖和一些。”

“好。”顾燕时连连点头,心下只觉既然都是要与他同行,宫外必定比旧宫更有趣

她已许久没见过宫外的样子啦。从到洛京开始,她就只能在宫中待着,来旧宫后亦是如此。

上一次见到市井街头的时候,她还在爹娘身边呢。

顾燕时因而被激起满心的期待,笑吟吟地用完了午膳。等苏曜离开,她又高高兴兴地睡了个午觉。

一觉醒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回神,发觉自己似乎不该答应随他出宫。

她原是为了哄他才提出要带他四处走走,怎的就让他反客为主了呢

她是不是傻呀。

她懊恼得不知如何是好。

懊恼之余,却仍有期待盘桓心头,让她虽然后悔,又并不想去找理由推了明日的出行。

他好起来,还是很好的。

她原就贪恋他的温柔,便是在恨他的捉弄的时候,他待她的好也还是让她魂牵梦萦。

她到底生出了不当有的侥幸。

她知道自己该避着他,该避得更决绝一点,可心底柔软处却有个声音探出来,轻声细语地告诉她随他去吧。

随他去吧,他现下伤着,性子柔和了许多。

去这一趟,她就能多留下一些值得回忆的事情。

她就退这一步,只退这一步。

日后他再如何示好,她都不会理会他的。

她绝不会再将自己置于那样的境地。

顾燕时咬紧牙关,心底将界限划定得分明。

而后,当晚这整整一夜,她竟睡不着了。

她侧身躺着,耳朵贴在枕上,总能清晰地听到心在突突地跳,跳得激动而热烈。

翻作平躺,她又总想睁开眼睛,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不少事情,就是不肯放她入梦。

她直熬到筋疲力竭才终于得以睡去,睡不多时天就亮了。兰月领着人进来服侍她起身,她起床梳洗用膳后,一出门就看到他已等在院中。

他坐在廊下,指尖托着一小撮鱼糜,阿狸就着他的手吃得正香。他衔笑看着它,眼睛眯起来,也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顾燕时走过去,他手一翻,将余下的鱼糜撂在漆栏上,以便阿狸继续吃。自己则站起身,笑容和煦地看看顾燕时,就向外走去“车备好了,走吧。”

“好。”顾燕时跟上他,迈出院门,遇到张庆生。

不知何故,张庆生的脸色很不好,见到她时好似更沉了些,面无表情地颔首“太妃安。”

顾燕时下意识地多看了他一眼,苏曜倒没有理会,大步流星地向东拐去。

灵犀馆前是条小道,不便马车进出,他命马车停在了东边些的宽敞宫道上。

大宁一朝车驾规矩森严,逾矩乃是重罪。顾燕时遥遥望见那边只有一驾车心下便觉不妥,暗想哪怕只是为了做做样子也该备上两驾。

待得再走近一些,她看清那驾车,不禁脱口而出“不是天子御驾”

苏曜闻言,笑看她一眼“母妃想大张旗鼓地让百姓们看到朕带母妃逛集么”

顾燕时噎声,再度感觉自己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