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看看您腰上有没有挂荷包。...)(1 / 2)

乌金坠 尤四姐 4704 字 3个月前

吃了饭, 刚想走两步消消食的太后听见了那声尖叫,吓得心头一阵哆嗦。

骇然看向云嬷嬷,“这是谁在叫唤”

云嬷嬷摇了摇头, 随扈那么些女人, 就凭这一嗓子,当真分辨不出来。

四周围的御前侍卫和禁军都压着腰刀,飞速向一个方向移动, 太后由云嬷嬷和笠意搀扶着, 也匆匆赶去看个究竟。然而火把子围了一圈, 中心站着的竟是皇帝和老姑奶奶不对,应该是只站着皇帝, 因为老姑奶奶像个八爪鱼似的, 死死挂在了皇帝身上。

大伙儿显然不能理解他们出现的方式, 也弄不清荒郊野外的, 他们究竟在干什么。不过那二位都是尊贵人儿,就算干点子出格的事儿, 也没人敢说什么。

皇帝拽了她两下,没能把她拽下来,穿着行服就是好,两条腿多自由,可以紧紧圈住他的腰。大庭广众又现眼了, 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状况,面子丢了, 威严不能丢,便道“没什么, 纯妃看见蛇,吓坏了。”

众人压抑的好奇心终于得到了告慰, 便有些意兴阑珊。太后什么也没说,拽了拽云嬷嬷,转身离开了,走了老远才嗟叹“现在的年轻人啊”

那厢火把都散了,重又是一个月华皎皎的清明世界。

老姑奶奶因为不好意思见人,选择将这个姿势保持到最后,皇帝只得无可奈何地,托住了她的尊臀。

“人呢”她悄声问。

皇帝说走了,柔软的触感和沉甸甸的份量落在他掌心,他对着空空的山谷笑起来。

“蛇呢”她又问,扭头朝地上看,鬓边的垂发擦过他的脸颊,痒梭梭的。

皇帝说“朕也不知道,才刚还在,可能人一多,把它吓跑了吧。”

颐行松了口气,嘟嘟囔囔道“我就说嘛,黑灯瞎火别上外头瞎跑,瞧瞧,遇见蛇了吧”

皇帝负载着这温柔的重量,却并不后悔这次扯谎。老姑奶奶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头一回主动投怀送抱,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她现在正赖在他身上,如此贴进的接触,让他的身心都感受到了无比的舒爽。

颐行扭动了一下,“我要下来。”

皇帝承托着她,听她这么说,只好慢慢放下她。

她顺着他身体的曲线滑落,如今是盛夏季节,穿得薄了些,滑落的过程难免碰到磕绊待站定了,朝他腰下看了眼,奇怪,明明什么都没有。

皇帝不解,“你在看什么”

颐行说没什么,“看看您腰上有没有挂荷包。”

皇帝愈发迟疑了,“荷包”自己低头看看,正巧一阵风吹来,衣下的荷包倒显了形状。他忙转过身去,结结巴巴道,“朕的用度都是内务府预备的,你你给朕做一套葫芦活计吧,看在朕送你那么些首饰的份儿上,你也应当回礼,才是做人的道理。”

颐行倒也大方,拍胸说“我做衣裳不行,做荷包很在行。您等着,等我做完了送您。”当然这邻水的潮湿地方不敢再站了,挪动两步说,“夜也深了,咱们回去吧才刚我那嗓子惊动太后了,恐怕明儿还要找我训话呢。”越说越担心,不禁垮下了双肩。

皇帝却说不会,“太后是天底下第一开明人,至多叮嘱你,不会敲打你的。万一她不喜欢了,说你两句,你就推到朕身上吧,就说是朕捉弄你,一切和你不相干。”

颐行听了发笑,“把罪过推到您身上,太后一听,那还得了这个挂落儿还是我自己吃吧,反正我皮糙肉厚,不怕挨数落。”

皇帝想了想,说也成,走到行在边上时候问了句“你今晚要不要侍寝”

颐行古怪地打量他一眼,“您天天骑着马到处乱窜,您不累吗我要是再侍寝,太后该担心您的身子了,叫人说起来也不好听呀。”

所以还是得作罢,皇帝微有些失望,却也不得不点头,说“走吧,朕送你回你的住处。”

可她却说不必,因为含珍和银朱候在帐前,看见她的身影,早已经快步迎过来了。

她回身冲皇帝蹲了个安,“您甭送我了,快回去吧。”

含珍和银朱上前来行了礼,搀着老姑奶奶往回走,皇帝便站在那里目送她,直到她进了牛皮帐,方转回身来。

月光如练,照得满世界清辉,皇帝茫然踱步,负着手喃喃“朕瞧纯妃,越瞧越喜欢君王溺情,不是什么好事,其实朕也知道,就是管不住自己,像个少年人似的,常会做出一些不得体,不合乎身份的事来。”

怀恩是绝对体人意儿的,呵着腰道“万岁爷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人一辈子能纵情几回呢,遇见喜欢的人,不是一场风花雪月的造化吗。纯妃娘娘如今是您后宫的人,您爱重她原是应当,不像早前皇后娘娘在时,老姑奶奶没法子进宫应选,如今一切顺风顺水,就连太后老佛爷也乐于成全您二位,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皇帝听罢,长出了一口气,向着顶天立地的行在走去,边走边一笑,“当初她封妃时候,内阁不是没人向朕谏言,说尚家获罪,才两年光景就破格提拔尚氏女为妃,是在向臣工们昭示,触犯律法并无大碍,只要家里姑奶奶争气,一样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怀恩有些心惊,“真有这样混人,来触主子逆鳞”

皇帝说有,“这叫良臣直言,就如早年的言官一样,越叫皇帝不自在,他们就越有功勋。可惜朕不吃他们那一套,朕偏要册封老姑奶奶,让她痛痛快快晋位,今儿当朕的纯妃,明儿就是朕的纯皇贵妃,朕的皇后”他慷慨激昂说了一通,忽然又低落下来,“朕可能是疯了,先后册封姑侄两个当皇后,大英开国以来还没有过,将来会被后世耻笑吧”

怀恩说哪儿能呢,“万岁爷您多虑了,头前成宗皇帝那会儿,还有姑侄俩一块儿入宫,一个当皇后,一个当贵妃的呢。只是后来定宗爷改了规矩,那也是因为一家子在宫里反目成仇,弄得水火不容,伤了人伦亲情的缘故。如今前皇后被废两年有余了,老姑奶奶进宫并未违反定宗的遗训,主子爷有什么可让后世指摘的。”

皇帝忖了忖,说也是,“后世皇帝还是朕的子孙,朕有何惧哉”这么一想心下顿时敞亮了,大步流星迈入了行在。

夜也深了,天幕高远,繁星如织。兵士驻扎生起的篝火渐次熄灭下来,山林间夜风潇潇,沟渠间虫蝥鸣叫。人定了,几匹顶马不时刨刨蹄子,打个响鼻。山坳间营帐连绵延伸出老远,这也许是沉寂的将军关,最热闹的一夜了吧

次日天微微亮,随扈的厨子们是头一批醒来的人。颐行躺在帐中,听外头刀切砧板的动静,笃笃地仿佛就在耳畔。还有就地掏挖出来的土灶里燃烧的柴火,蒸腾出一蓬蓬的烟火气,使劲嗅一嗅,那种气味是活着的阳世的味道。

她撑身坐了起来,这时含珍从帐外进来,含笑道“主儿醒了快起来洗漱洗漱,太后打发笠意姑姑来传话,说请主儿过去用早膳来着。”

颐行哦了声,这可是大事,从紫禁城出发到今儿,在太后跟前请安的机会不多,更别提赏早膳了。以前她也有些惧怕太后,毕竟听说太后对前皇后诸多不满,自己也怕捅那灰窝子,回头自讨没趣。可如今看来,太后倒是个好相处的人,对后辈也有慈爱之心。自己依附在她座下,至今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因此听含珍一说,便忙蹦下床,由银朱伺候着擦牙洗脸,绾了头发,照着皇帝的示下,在髻子上插了一支累丝嵌宝的发簪,换上了一身丁香仙鹤纹的氅衣,就往皇太后行在去了。

进门见皇帝已经到了,端端坐在膳桌旁,一脸矜持的模样。颐行上前给太后请了安,又向皇帝行礼。

太后才盥了手,擦着手巾笑道“外头不像宫里,随意些的好。坐吧,我只叫了你和皇帝,咱们娘三个一同用个早膳,我也有话要对你们说道说道。”

这下子颐行心悬起来了,想必就是因为昨晚上的事儿,惹得太后不高兴了。

暗暗瞧了皇帝一眼,帐门上垂帘打起来半边,蔓延进的天光薄薄洒在他一面肩头,那团龙昂首奋鳞,他却渊默深稳,从容一如往常。

有他在,颐行的心忽然又落下来,一面应是,一面体贴地从云嬷嬷手里接过太后的手,小心翼翼伺候她落座。